女人情感日誌：珍藏在心底的那個人

捨不得做情人的人

作者：蘇小揚[靑年作家，專欄作者]

摘自：《願你能做自己，並坦然歡喜》

舒淇在微博上寫，"毎個女孩子心中都有個愛不了也恨不了的田季安。"看到這句話，不知為何，腦海裏就浮現了你，我們好久沒有聯絡了。

上一次你聯繫我，還是幾個月前，你忽然和我說，夢見我結婚了，附帶一堆抓狂的表情。我啞然发笑，我結婚你不開心啥。你說，因為要給最大的紅包，可是現在錢還沒賺到多少，當然緊張啊！

首次見你，是我們大學入學第一天。我正排隊時，忽然被人拍了肩膀，一回頭，就看見了你。那時你還沒留鬍子，一張乾淨的臉龐，額頭上還滴著汗，穿著白色T恤，平頭，背著個雙肩包。我反應不過來，就杵在那，目目地看著你。你似乎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指著地下說，"同學，你鞋帶掉了。""哦，謝謝。"說完我就連忙蹲下繫了鞋帶，再也沒有回頭看你。

後來居然發現咱們竟是同班同學，又進了同個社團的部門。宿捨的姑娘們說你長得不錯，我卻說那個人，好像有點拽，看著不爽。直到今天，我也沒有告訴你，我們曾經在入學那天見過。我一直都和你說，我一開始就看你不爽。

可是事實證明，那些後來成為我好朋友的人，多數都是一開始看著不爽的人。除一部分是眞不喜歡此人，另外一部分是一眼看出對方身上有自己欣賞卻未做到的方面，帶著種挑釁心理，想看淸楚對方是有多強。結果不知不覺中，發現私底下都互相欣賞和挑剔，其實都是类似質地的人。

大學的時候，好像全身有太多氣力沒地方用，只好四處搖晃，做各種閒事。现在想來，却是好懷唸。曾經可以花一下午看人打球，一群人為一個活動連續熬幾個彻夜也不累，一大幫人去吃宵夜饮酒，東拉西扯聊到天亮，再各自回去睡覺。

就在某一次深夜暢談中，我忽然發現和你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我无意說起最喜歡的金庸人物是令狐沖，沒想到你也說最喜歡他的達觀和傲骨，還對他的性格分析了一番。我激動得一拍桌子，居然有人能把我對令狐沖的理解說得這麼透徹。當晚我們從文學講到電影，從文化習俗談到為人教養，還能從八卦話題提升到人性心理。有時候，是你說了我想講的觀點。有時候，是被對方的想法給驚豔到。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越走越近，成為甚有默契的好朋友。我們曾經半夜午夜夜遊校園，一起跷課去登山看日出，為了打比賽爭論到面紅耳赤，教對方勾结異性互出餿主意。共同的朋友開始拿我們倆開玩笑，我們說這是"無產階級的革命情誼"，他們不懂。

大一下學期那會，我和原來的男朋友分手。不知為何，雖然與你無話不談，可是卻一直沒講此事，總覺得沒到某個時機。有一次，和大家邊走邊聊，有人問我為何分手時，我一時語塞，只好打哈哈過去。於是大家又聊起別的話題。走了幾步後，竟聽見你說，"是時候放下過去，也是放過自己。"一瞬間，淚水就悄無聲息地滴落。你說話的聲音明明壓得很低，卻無比淸晰地飄進我耳朵裏。明明身邊有一大群人，我卻知道你那句話是對我說的。藉著阴暗的夜色，我假裝低頭走路，讓長髮幾乎遮住我大半邊臉。當晚你一直走在我旁邊，再也沒说起任何一個字。一個星期後，我剪了短髮，直到畢業。你說我短髮的樣子帥呆了。

大二時，你喜歡上隔壁學院的一個女人，想做個視頻去表白。第二天就情人節，你還沒做完，拖我去济急。我卻先威脅你要請我吃宵夜，結果吃到晚上12點，只好連忙帶著電腦跑去自習室剪視頻。半夜午夜，空曠的课堂裏，連說句話都有覆信。我沒看完你自己做的極其簡陋的視頻，就笑趴在桌子上了。你先是無奈地瞪著我，抗議了好幾句，最後也跟著我笑到捶桌子。我們邊吵邊笑，好不容易在早上上課前，把視頻給做好了。

但是不出我预料，你表白失敗了，被發了張好人卡。於是你就開始表白失敗的正常表現：天天窩在宿捨裏打機，不去上課，吃飯就叫室友打包，毎天都在饮酒。你宿捨的兄弟問我咋辦，要不要去勸勸你。我說不用管他，過陣子就行了。過了一個月，你就自己來請我吃飯，說那天還沒有正式感謝我。並且你還展现如何在遊戲裏打出了人生大道理，讓我無言以對，笑到肚子疼。

那時候，我們兩宿捨也孤芳自赏，天天混在一起玩殺人遊戲，打牌到天亮，組團去看夜場電影，一起跷課旅行。當然我和你之間少見的默契，也经常被這幫損友拿來開玩笑。每次，我和你都不約而同地不搭嘴，笑笑而過。

有一次宿捨夜聊時，室友讓我坦白講對你有沒感覺。我躺在床上，抱著手臂，沉默了好一會。全宿捨的姐妹都像屏住了呼吸，在等我的答案。我才緩緩，卻又像下定斷一樣地回答，"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全部人幾乎同時都喊了出來。

"因為……"，我換手枕著腦袋，換了個輕快的語氣，"因為那麼好的男人，拿來做男朋友太可惜啦！還是做好朋友才是最好的啊！做朋友，才會既有默契，又能聊一些不會和男朋友說的話。因為是朋友，才不會對對方要求太多，也更能接受各自的缺點。"

其實說那番話時，我已經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跨過一條線，那條線是男女友谊的分界線，可是距離愛情那條線還有一段距離，中間是一段灰色地帶。我們的關係也逗留于此，其實在那裏逗留太久，往往就不會再往前了。因為我們在之前某些時刻錯過了，再也沒有那種悸動，所以終究不會再往前走了。

大四時，我們都忙於找工作、實習，經常都不在學校。未來太難確定，年輕的人，一無所有，卻總想得到更多。剛出社會，跌得鼻靑臉腫也是正常的。很有默契地，我們都不會主動問對方工作的情況，但我們都明白，不管做什麼決定，彼此都會理解增援。後來，你說你要回家鄉工作，我聽到電話時，靜了兩秒，說"好，加油。"其實好久从前，我就知道你更喜歡北方那座城市的氛圍，但聽到你的決定時，還是有兩秒鐘的心跳漏拍。

畢業季是忙亂而憂傷的，有些人眞的見了一面後從此天涯了。我們毎次只要有一個人回來學校，都會問對方是否是也在。因為只要回學校，你我都是彼此一定要見的人，感覺有很多話要講。但，好朋友也講緣分吧，越想把最富余的時間留給你，就會習慣性地將其他人和事情先打發了，等到全處理完，發現也差不多到要離開的時候，可還沒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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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次，我們只能在你送我去搭車的時候見上一面。從我的宿捨樓下走到校門口，平常要走十五分鐘，我們卻經常要走二十多分鐘。路邊的大葉榕淸翠慾滴，一路门庭若市，你幫我推著小行李箱，我悠閒地踢著小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最後一次見你，是我準備要正式離校了。你送我去搭車，第二天你也要坐飛機回去了。但你說不用专程請假去送你，又不是以後就不見了。我們如往常一樣走到校門口，那裏人很多，公車還沒有來，有些嘈雜。你和往常一樣陪著我等車，我們沉默地望著車來的方向。

過了一會，大學裏最熟悉的那趟公車終於來了。好些人都擁過去。我也趕忙提上小行李箱，偏頭向你喊了聲，"我走了啊！拜拜！"說著快快当当跟著衝過去。忙亂中聽見你和平時一樣說了句，"嗯，小心點。"

這時，我心裏閃過一些模糊的唸頭。在我的想像裏，我們的離別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們應該是，前一晚坐在學校操場上，喝著啤酒聊個彻夜。我們應該再一次夜遊校園，將酒隨意灑在泥土上，做一場所謂的告別靑春的儀式。我們應該笑到流淚，給彼此一個擁抱，感謝遇見了對方。我是否是現在要回頭、轉身、擁抱一下你，和你說一聲謝謝。不，"謝謝"兩個字太輕了，啊，難道我要像我們喜歡的江湖俠客一樣說"靑山綠水，後會有期"？恍惚中，腦海裏飄過許多思緒，雙腳卻已經上了車，好像有種慣性推著我一直往前走，沒有停……

那天，你說夢見我結婚，又叮囑我要看準人，要幫我介紹，我問你那麼擔心我嫁不出去嗎，你說，"要看到你倖福地結婚，我才放心。"看到你那句回覆，我盯著螢幕看了好幾秒，又有了那種心跳漏拍的感覺。最後輕輕地按了手機螢幕，回了你一個害羞的表情。

其實，你也不是什麼田季安。我們之間沒有誰負了誰，而是心存感激。也有人說，我和你是程又靑和李大仁的關係，但哪有誰暗戀誰。依你我的性格，如果眞愛上，就會坦然面對。也許，毎個人的靑春裏，始終有幾個這樣的人。明明比友谊更近一步，但卻到不了愛情，可是我們卻並不遺憾這樣的距離。因為誠如我之前所說，這樣的人更適合做朋友、知己，而非情侶。

我們的生活，並非要像電影裏愛得死去活來才是刻骨銘心。我們擁有的靑春，多是尋常人的寻常小事，可是這些小事卻是一生中最獨一無二的記憶。是過去多少年，你一聽到某首歌便會想起那天那個人唱歌的模樣；是無論何時談起从前做過的糗事，大家都可以戳中同個笑點，笑成一團；是就算距離遙遠聯絡漸少，卻仍然當你是朋友，只願你開心倖福。

這一輩子總有些人會被你珍藏在心底，輕輕觸動最溫柔的部分，不一定是愛情，卻一定歷久彌堅；不是男女朋友，而是更重要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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