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愛情的末班車

我不是你愛情的末班車

作者：向暖[寫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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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肖琳剛剛參加工作，家離單位有五站地，她毎天坐7路車高低班。肖琳上班的時間是早八點，可是她總是六點五十就出門，等在公車站牌下，差不多七點，車就開過來了。她晚高低班在六點之前，可是她總是等到六點半之後再去乗車，差不多晚七點，車會開過來。這兩個時間段的車，基本上都是那個人開的。肖琳屬於情竇遲開的類型，中學時代同心专心學習，大學時代也沒談過戀愛，直到參加工作，她回顾回头自己的靑春，覺得那是一段勤奮踏實可是又蒼白痲木的時光。

工作了，她也沒有遇到一個心儀的人，她却是並不著急，對戀愛也沒有多麼強烈的渴望。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他，在公車上。他是個普通的公車司機，可是在她的眼裏跟別的司機很不相同。他長得很耐看，像極了她喜歡的一個明星。他從來都是一副認眞開車心無旁騖的神情，很少笑，可是臉部線條非常温和，讓你覺得，他是一個溫柔的人。他開車素來穩當，不像別的司機那樣經常出現搶占人行道或者急剎車或者不停按喇叭的狀況。開車是個很累又精神高度緊張的工作，可是你在他的臉上幾乎看不到疲憊，即使是乗坐他開的末班車，你仍然會看到他温和的脸部線條，沒有煩躁，沒有疲倦，臉龐靑春英俊又温和。99年那會兒，7路車晚七點的那趟就算是末班車了，冬季的時候，七點鐘天就徹底黑下來，乗車的人很少，偶爾有那麼幾次，車上只有肖琳一個搭客，車裏靜靜的，車窗外霓虹閃爍，肖琳眞不想在家門口下車，她想一直就這樣坐到終點站。

肖琳毎天都是算準了他開車過來的時間才乗車，有時候等了半天，發現開車的是別的司機，肖琳就不上車，等下一趟，直到他開車過來再上去。對於他什麼時候休班，肖琳也了然於胸，他休班的日子她就不做專門的期待，坐上別人開的車子，心裏充溢著淡淡的悵惘。

肖琳知道他叫宋捷，因為有一次有個公交公司的員工坐7路車，坐在司機旁邊的坐位上，路上跟他說話，喊過他的名字。肖琳從來沒跟他說過話，坐車的時候也不好意思一直盯著他看，她總是一路沉默。她不知道宋捷有沒有注意過她，有沒有發現，有個姑娘，幾乎毎天都乗坐他開的車子。

-02-

肖琳不慌不忙的，可是父母開始费心她的亲事了。他們開始發動親戚朋友邻居鄰居給肖琳介紹男朋友，可是發現肖琳總是用各種藉口推諉，一點都不熱衷。

偶有一次，在父母的接二连三语重心长的勸說下，肖琳不耐其煩，終於答應跟姑姑介紹的男孩子見個面。可是據男孩給姑姑的回饋說，肖琳見面的時候漫不经心，幾乎沒說什麼話，也沒吃飯就說要走，男孩要送她回家，她不肯，非要坐公車回去。見面的地點外面就有公交站牌，她卻不坐從那裏路過的車，非要繞一段路去找尋有7路車經過的站牌。男孩婉转的表示，這姑娘長得不難看，看上去也斯文，就是行事有些怪怪的。

父母聽了姑姑的轉述有些生氣，詢問肖琳，肖琳只說對那男孩子沒感覺。父母就思忖著女兒是否是有喜歡的人了，可是打聽她單位的同事和關係好的閨蜜，發現女兒身邊的確沒有交往密切的男孩。父母心裏著急，可是見女兒對相親的事情如此不熱衷，也就沒有辦法，不再那麼熱絡得託人介紹了。那一年，肖琳初涉職場，也有各種不順和煩惱，可是毎天只要坐上7路車，煩惱就飛到九霄雲外，她的內心裏充滿著一種甜美的感覺。她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戀愛的感覺是什麼，可是她覺得那種甜美就像是戀愛。

可是宋捷還不認識她呢，或許從來就沒有注意過她。有時候坐在末班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也沒有跟她說過話或者回過頭來刻意看她一眼。

或許在他看来，她就是一個普通的搭客，和那個經常趕早乗車去買菜的老阿姨，和那個毎天放學很晚坐在車上還看書的中學生沒有區別。日子一天天流淌，肖琳天天乗坐7路車，終於有一天，宋捷跟她開口說了一句話。

那天肖琳出去跑了一天市場，累壞了，在公車上懨懨慾睡。車子駛到她家那一站，她都沒有注意到。車子比平時多逗留了一陣子，見肖琳仍然沒有動靜，宋捷回過頭來，對她說："你到站了。"那聲音不大，似乎怕驚擾了她，可是肖琳一下子就醒過神來，站起身，衝他綻開一個羞澀的微笑，"謝謝。"他看著她，臉上似乎也是羞澀的神情。

那天下了車走回家，肖琳心裏一路歡歌，原來他是注意過她的，他知道她應該在哪一站下車。甜美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肖琳早早去等車，她等不及似的想見到他。可是她連等了兩輛車，司機都不是他。最後再不上車就遲到了，肖琳才無奈地坐上了一個胖司機開的車，她一路上都想問問胖司機，宋捷為什麼沒開車過來，今天不是他休班呀。可是她沒好意思問出口。

肖琳整整一天都覺得心旷神怡，心思像是被一條線牽起來，懸著。下午下班後，肖琳早早就去等車，終於在末班車開過來的時候，她看到了宋捷的身影。她上了車，因為興奮臉有些發紅，宋捷神采如常，沒看出有什麼異樣。

車子渐渐發動，肖琳的一顆心終於放進肚子裏。

看車上此次除一個帶著耳機的中學生沒有別人，肖琳鼓了鼓勇氣，問宋捷，"師傅，上午怎麼沒看到你開車？"

"噢，我有點事情，跟人換了班。"他淡淡解釋了一句。

後來有一次肖琳崴了腳，不算嚴重，可是走路一瘸一拐，宋捷雖然沒問什麼，可是那幾天她乗車的時候，宋捷似乎故意將車多逗留一會兒，等她坐穩了再開車，有幾次，車裏沒有空餘的坐位，她一上車，宋捷都會說："搭客們互相關心一下，她腳傷了，給她讓個座。"

原來，他是在意她的，肖琳心裏泛起一絲甜。

-03-

那一年，喜悅、煩惱、快樂、悲傷，坐在公車上的時候，肖琳都想跟宋捷分享，可是她終究還是不好意思說什麼。坐了那麼多次車，他們的交談仍然沒有超過十句話。可是肖琳覺得，她和宋捷之間是有一種默契的，宋捷似乎是懂她心思的，只是，他要忙著開車，他有他的工作，他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

99年年底，肖琳在單位得了個小小的獎項，很開心。那天她忍不住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宋捷。可是連續幾天，她都沒有在公車上看到宋捷的身影。他怎麼了，病了嗎？還是出了什麼事情？三天后，肖琳終於沉不住氣了，問開7路車的胖司機，"宋師傅這幾天怎麼沒上班？"

胖乎乎的司機師傅說："啊，你說宋捷呀，他請假了。"肖琳心中一緊，"怎麼，他抱病了，還是有什麼事？"

胖司機笑了，"有事，有好事，他請的是婚假。宋捷結婚了。"

結婚了？驚訝之後，肖琳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下了車，風一吹，肖琳渾身一顫，手裏正抱著一個玻璃花瓶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連同花瓶碎了一地的，還有肖琳的心。

幾天後，肖琳還是忍不住又去乗坐7路車了，她看到了他，他仍然穿著工作服，跟平常沒什麼區別似的，可是肖琳覺得他不一樣了，他似乎越发生氣勃勃，身上帶著新郎官的喜氣。

那天的末班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肖琳在下車的時候，跟他說了一句，"聽說你結婚了，祝賀你。"

他看著她，說了一句，"謝謝。"

那個冬季肖琳病了一場，是纏綿不去的感冒，一直不見好，她不再乗坐公車，騎著家裏的電瓶車上班，路上風冷，到了單位更是咳嗽。

某天同事小靜突然對她說："肖琳，我表哥問起你，說最近怎麼都沒見你坐公車？""你表哥？""我表哥叫宋捷，是公車司機，他叫得出你的名字，跟我說你們單位那個長頭髮大眼睛的叫肖琳的姑娘，从前幾乎天天坐車，這陣子，一直沒看到你。"小靜說。

那天肖琳把電瓶車放在單位，又去乗坐7路車，等到大約7點，車子開過來，司機正是宋捷。

那天車上只有肖琳和宋捷兩個人，宋捷主動開口，"好久沒有見你乗坐公車了。聽小靜說，你最近總感冒，還是坐車和缓一些。"

肖琳突然有想掉眼淚的感覺，她說："我最近忙，怕連末班車都趕不上。""末班車延時了。"宋捷說，"這趟不是末班車，後面還有一趟。"

"我再也坐不到你的末班車了。"肖琳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可是她覺得宋捷會懂。

宋捷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是你的末班車，你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你這麼好，一定會有很好的生活。肖琳，我祝福你。"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勾出了她的眼淚。

-04-

2009年，肖琳已為妻子，房子在新城區，離工作單位比較遠，好在她早已經會開車了，毎天開車高低班。她父母家樓前的那個站還在，7路車也還有，只從她很少再有機會乗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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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琳偶爾會乗坐一次七路車回娘家，7路車的車子早就更某天肖琳帶著女兒回娘家，恰好家裏的車壞了，她就帶著女兒去坐公車。她上了7路車，刷完卡之後隨意一看，忍不住一愣，司機旁邊坐著一個人，那人有張熟悉的面貌，雖然不似十年前那麼靑春，可是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他也看到了她，衝她微笑。她也微笑了。

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

肖琳帶著女兒找坐位坐下，聽到年輕的小司機對宋捷說："領導，我這次考核能合格嗎？"

"你開得不錯。"宋捷說。

那天下了車，女兒見肖琳一直在發呆，就問："媽媽，媽媽，你在想什麼？"

肖琳回過神來，"嗯，媽媽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从前的事情？什麼事情呀？"女兒又問。"一些很美好的事情。"肖琳說。

"很美好的事情是什麼事情？"小女孩喜歡刨根問底。

肖琳摸摸女兒的頭，"你還小，不明白，那件事情，只有我和另外一個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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